曾文雄院長五十年來的經驗談
一、讓盲人經濟獨立—養雞場職業訓練
重建院自開辦職業以來已有五十年的歷史,在這五十年當中重建院不斷為盲生開發可行的工作內容。從養小鳥、做皮包自銷、開辦養雞廠到今日的按摩訓練,過程雖然挫折連連但也讓盲生做出了一番成就。已養雞為例,過去美國海外盲人基金會協助全世界七十一個國家的盲人教育工作,但由於政策及經濟環境影響而減少了對台灣補助,為解決此困境,重建院想著有什麼方法既可以增加收入,又同時訓練盲人職業的技能,因此發展出養雞職業訓練。
一開始我們從日本進口全自動的孵蛋機器、浦上品種專門產蛋的萊亨雞,以及美國蘆花雞和紅毛雞。我們在機器上加入點字符號,讓盲生得以自行操作,並且教導、訓練盲生如何管理養雞環境的清潔以及飼養方式。感恩的是,盲生們都很努力的學習,遇到颱風天時,我更是陪著學生睡覺在教室的桌子上,為的就是保護這些辛苦養出來的成果。而在訓練一年,若盲生了解基本的養雞常識之後,就讓他們擔任擁有50隻雞的小型養雞場管理工作; 甚至盲生蓋好自己的雞舍後,我們就免費送他50隻五個月大的母雞和5隻公雞。在盲生自行經營養雞工作的過程中若銷路有任何損失或問題也皆由重建院來負擔,因此,重建院共有九位盲生以著養雞為業,在經濟上獨立自立。
如此經營之下,重建院的養雞場平均一個月可生產將近五千顆雞蛋,同時雞蛋賣給美軍顧問團販賣部,以賺得更高的利潤。除此之外,重建院當時的飼料雞數量約為四萬二千隻,也成為台灣養雞界數一數二的大規模養雞場 。在經營十二年之後,隨著時代的改變與需要,重建院停止養雞場的工作,朝向工商業職業訓練發展,企圖使盲生能適應社會,找到經濟獨立的生活方式,這也是重建院盡心為盲人努力的目的。
二、謙和的政治家
有一個夏天的中午,吃過飯後的休息時間,我和全盲的按摩老師一起躺在按摩以上休息,聊著關於視障教育的事情,那時雖然是夏天,卻有一位穿著筆挺西裝的紳士出現在按摩室的門口,我問這位紳士 : 「請問您有甚麼事嗎﹖是不是要來買雞蛋呢?」,聽到我的話,他回問我:「你們這有養雞場啊?」我馬上起身告訴他重建院有養雞場,並且可以帶他去參觀。因為那時電影還不普遍,我還不清楚這位紳士的身分,也沒有換上正式的衣服,就穿著汗衫、運動鞋帶他到養雞場了。在參觀過程中,我說明養雞場的設備和經營方式,也介紹養雞和視障者的職業訓練有甚麼關聯,聽完我的說明之後,客人問到重建院學生從哪裡來? 我告訴他各縣市的學生都有,幾乎是全省皆收。他又問到:「退輔軍人輔導委員會是否有派人來這學按摩?」我略為遺憾的提到:「每年政府都由台東農民之家推薦一、二位失明的榮民來重建院受訓,受訓期間的學費、材料和食宿均免費,他們在畢業後獲得按摩師的資格 但是回到榮民之家後,政府並沒有鼓勵、輔導他們到社會上工作自立,只是按照老方法又將他們收容在榮民之家中,然後又送另一批失明榮民來受訓。 我們是希望政府能夠協助這些有按摩技能的盲人進入社會工作,而不是收留他們而已……。」
參觀結束之後,我們走到院長辦公室,我拿了雞蛋的訂購單,請他填寫姓名和聯絡方式,以便將來供應雞蛋之用。這位紳士在我面前填寫單據時只寫了三個字「蔣經國」。我這才知道原來這位紳士就是當時擔任退役軍人輔導委員會主席的蔣經國先生!
我嚇一大跳,想到自己的服裝和招待不周的地方,正準備向他道歉時,蔣經國先生拍拍我的肩頭說:「不用感到抱歉,你的工作很有意義,以後若是你遇到甚麼困難,隨時請通知我!」這樣一個有地位及影響力的人親切地與我交談,來訪時也沒特意讓人員隨伺在側,如此謙虛風範實在令我打從心底深深佩服他。自此之後,我再沒有和蔣經國先生相遇,而在與家人朋友提起這件事情時,他們都笑我是一個眼明的瞎子!
三、為盲人找工作
為了順利轉介畢業盲生到一般職場工作,我應邀到國賓飯店向許多企業發表關於盲人就業的演說,會後企業家老闆們圍著我問:「雇用盲人工作有甚麼好處?」我回答:「至少他們不會在上班時間看報紙!」老闆聽了笑哈哈,並有間著名外商音響公司的董事長表示願意提供盲人工作機會,為此我感到非常高興,立即在一個月之內到該音響工廠參觀六次,細心地為盲人選擇適合的工作職種,有時甚至必須親自戴上眼罩,實際模擬操作過程,直到確認整個工作流程盲生安全無虞,並且為盲生的能力可勝任時,才安心將盲生轉介該工作單位就職。第七次參觀時,我帶著盲生和行動老師從新莊搭車到桃園 ,一路上讓盲生熟悉路線、工廠環境、打卡的地方等等,減少盲生適應不良的情形,後來我們初次遇見了外籍廠長,他問我們的來意,我告訴他貴公司董事長的用意,沒想到這位廠長卻說:「我們來台灣以賺錢為目的 ,不是來做慈善事業的。」爾後廠長又表示:「既然安排了盲人在該工廠上班是上級長官之意,就讓盲人坐在倉庫裡等著領薪水好了!」聽到他的回答,我感到非常難過,深覺倍受侮辱,盲人應該被了解及尊重,而非憐憫與同情,只要給予盲人適當的訓練,他們是會和明眼人一樣有不錯的表現。經過這樣的羞辱和挫折,我回到家後午餐也難以下嚥,心情十分沮喪。聽著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默默向上帝禱告:「自己所做得一切卻換來他人的輕視與侮辱,這樣的工作價值在何處﹖我是否該離開盲人工作,到他處服務﹖未來的道路在哪裡呢?」此時的音樂就像槌子一樣敲打著我深沉痛苦的心靈,在感到無力、難過之時,我彷彿聽見了上帝給我的安慰:「你現在所做的工作是別人做不到的,而你卻可以做到,這就是你生命價值及盲人重建院存在的意義!」頓時我的心情豁然開朗,這些話讓我的生命重新綻放光芒,並且開始審視這份富有上帝使命的盲人工作。
使盲人自立、工作自主,促進社會大眾了解視障者,給予盲人更多得尊重與就業機會,就宛如釣魚一般,必須耐心等待,總會有成功的一刻,而這份等待的歷練與能夠幫助視障者成功就業的喜悅意亦是金錢所無法換得的。這樣的想法一直支持與維繫著我與盲人福利事業這份難得的緣,使我有機會不斷為盲人爭取更多的就業機會與福利,也期盼社會大眾與我們一起關心盲人,了解盲人,共同為視障者多付出一份心力。
四、電話接線生
除了養雞場的工作之外,重建院也開始電話接線生的訓練工作。有鑑於馬來西亞成功的經驗,重建院在美國海外盲人基金會的指示之下推展電話接線的職業訓練課程,根據馬來西亞電話接線的課程,輔仁大學和加拿大籍的教授和日本籍的大木修女協助重建院將英文版的五十一句電話接線專用語分別翻譯成中文和日文,在加上中華電信公司電話訓練班的老師們專業的教導 培訓之下,重建院有七名盲生開始從事電話接線的工作。當時,老師們陪著學生在馬偕醫院、耕莘醫院、中壢YAMAHA機車公司等機構工作,一開始盲生由於緊張和不夠熟悉而無法適應,後來老師們建議各公司讓盲人先做大夜班的工作,在大夜班電話量少的情況下,三個月內盲人漸漸能夠勝任,接著再讓盲人排小夜班的工作時段,最後,盲人就能開始做白班的工作。再大的電話量和複雜的系統只要是在外線10通,內線100通的範圍內,盲人皆可有很好的工作表現。今日,由於電訊發達,電腦系統取代了人工轉接工作,電話接線的職業也不再是訓練重點,即使如此,重建院仍不斷隨著時代需要,發展盲人可從事的工作項目,讓盲人能在社會上貢獻心力,成為一個生活上、經濟上都能獨立自主的有為人士。
五、抱怨與感恩
擔任美國海外盲人基金會遠東地區的白立奇先生(Major Bridges)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前四天被大砲炸傷而雙眼失明。白立奇先生協助台灣盲人福利事業多年,一次,他來台調查剛在台灣起步的混合教育制度,訪台期間是由我負責行程安排與接待,記得他剛抵達台灣時,到機場接他,路途中遇到一報社記者,由於白立奇先生一眼戴著向海盜似的黑色眼罩,另一隻裝著義眼,外觀十分醒目,因此引起記者的好奇。在記者的詢問之下,白先生同意接受訪問。在訪問的過程中,白先生表示他是來協助台灣盲人教育工作並作職業重建,而當記者得知白先生的失明過程後,記者先生嘆著氣,感到十分婉惜,問白先生是否會怨恨對方,讓自己一輩子再也看不見了。白先生回答:「相反的 我十分感謝他。因為失明後我能做如此有意義的工作,並且還能夠幫助亞洲地區的盲人。」這樣的答案令記者訝異。這就是明眼人與盲人觀點的不同之處,或許我們以為他們是會怨天尤人的,但殊不知像白先生這樣積極為盲人服務,更從黑暗的世界中發現了自己的價值與意義。
六、用愛與了解對待盲人
多年前,我獲得聯合國的獎學金到印度北方一個名叫德拉頓的盲人觸覺訓練所受訓。在課程結束後的惜別晚會上,該校的所長邀請我到會客室。走到會客室時,我發現第一個房間是所長用來會見學生和家長的會客室,第二個房間才是招待貴賓的會客室。這兩間會客室不同的是:第一間沒有窗戶 只有小小的氣窗而已,而貴賓的會客室才有明亮的大窗戶。我問著為什麼第一間會客室是黑漆漆的呢? 所長的回答讓我大失所望,所長說:「反正學生眼睛看不見,就算有大窗戶,光線再亮沒有用。」我心裡因為聽見這樣的話而深深嘆息著!所長他身為一個盲人機構的主管,應該更為盲人設想才對,即使盲人看不見,但我們為他們準備的環境也應該和明眼人一樣光線充足才是,明與盲的區別與限制,其實是我們用眼明人的優勢去劃分的,這種心靈上的「盲」是我們眼明人需要去深思的。我們的確無法改變盲人眼睛看不見的事實,但是我們卻可以讓心靈轉個方向,用愛與了解來對待盲人。
七、盲人需要斜坡還是樓梯?
我第一次參加馬來西亞主辦的第二屆世界盲人福利委員會,當時的會議地點在新加坡。會議中,大會安排我們參觀當地的盲學校。這所盲校的校長是一位英國籍的女校長,擔任校長一職十多年了。過程中她非常親切,詳細的為我們解說該校的設施與盲生上課情形。就在女校長帶著我們到通往樓上的樓梯旁時,她得意的表示:「這所盲校的樓梯是依照她自身的教育經驗所改置的,本來樓梯是一層一層的階梯,但為了盲生行走方便和安全著想,全部改置為斜坡式的。聽到她這麼說,我卻想著盲人學校是要訓練其適應社會的能力,學校的設施建築應該以一般社會的建築構造為準,這是盲人重建訓練得一個基本原則。 因此我問校長:「盲校學生寒暑假時是不是都會回家? 盲學生到火車站、大型巴士停車場、飛機場或到大型醫院、百貨公司、圖書館等等公共場所,這些地方的樓梯是不是也會全部改成斜坡式的呢?」校長聽後沉默無聲,而我也不敢再問下去了,因為我怕我再問下去,校長就不會邀請我吃午餐囉!
八、有趣的失明原因
四十多年前,為解決重建院教職員和盲生健康問題及就醫費用之困擾,與基督教馬偕醫院合作,若是重建院教職員或盲生到馬偕醫院就診,普通疾病如:流行性感冒、肚子痛、輕微外傷等,享有特別優惠門診費用,而開刀 住院則是一律半價。一次,由於重建院沒有交通車,我帶著肚子不舒服的學生搭公路局到馬偕醫院。我和學生坐在最後二個位置上,前排坐著一對母子 小朋友看著我們問::「媽媽,剛才走過去的哥哥眼睛是不是看不到啊?」媽媽對孩子回答說::「是啊!」天真的孩子又問著:「為什麼他看不見呢?」沒想到這位婦女回答:「所以你以後要乖乖聽媽媽的話,要好好讀書,不然你也會變成瞎子喔。」這倒是我頭一次聽到這樣的失明原因!
九、盲人賽跑
我在日本京都訪望盲校時,第一次參觀他們的運動會。我從節目表中意外的看到盲人跑步比賽的活動。我納悶盲人如何比賽﹖猜想一定是拿著鼓敲,使盲人朝向鼓聲的方向跑去。等到比賽節目開始我才知道,原來是在操場兩端固定繩子,繩子套上手可握的竹筒,哨聲響起時,盲人參賽者抓住竹筒往前衝即可,快到達終點前五公尺左右,綁上許多細尼龍繩,作為提醒之用,使盲人可以控制自己的速度。終點處有不同組別的加油聲,有的用鼓,有的用鑼,使參賽者能分別自己組別的方向。這樣的比賽方式實在令人佩服,真是難以想像呢!雖然我沒想到過這樣的比賽方式,但透過國際間不斷地彼此交流,也能學習到他人的優點,為盲人求得更佳的福利。
十、 盲人=啞巴?
在重建院開辦養雞場的時代,一下午,有三位輔大的女學生來重建院買雞蛋,三個女生買完雞蛋後順道逛起了重建院,看看學生的上課情形及重建院的環境,走著走著,三人來到了院長室,那時他們三人一直盯著我看,而我正在寫封英文書信,不知他們三人的來意,也未見她們發聲,因此我就繼續寫信。突然,一個女生說:「看,這裡有啞巴耶!」這樣的一句話,令我發笑,卻也想到是因當時盲啞學校結合,使民眾認為盲人就等於啞巴。如此錯誤的聯想更加催促我建議教育部將盲校和聾啞學校分開,使不同障別的學生能接受更加符合其需要的學習。就這樣在民國六十四年時,教育部終於分隔盲啞學校教育,設立了啟明及啟聰學校,使今日的視障者能夠接受更為良好的教育。
十一、 有耐心的印度人?
在印度受訓結束時,訓練所內全校的師生以及記者約有350多位,為我舉行惜別會。隆重簡單的惜別會結束之後,記者與媒體包圍住我,要訪問我這次到印度受訓的收穫和感想,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什麼﹖我回答:「我覺得印度人非常有愛心和容忍力。當我在休假日外出,到了機場或火車站,交通工具若是誤點了,看看手錶的都是外國人,反倒是印度人就很有修養的坐著,靜靜地等待車子來。我對印度人的包容力和耐心非常地敬佩!」當我說完這些話時,周圍的人都鼓掌了。
之後,所長跑來告訴我,說我剛才回答記者的問題是對印度人太過誇獎了 ,所長說:「你們外國人知道車子誤點,那是因為你們看手錶,但是我們印度人根本沒有錢買手錶,不知道車子來的準確時間,當然就靜靜的坐在原地等囉」原來是我誤會了他們的耐心!
十二、 鼓勵和肯定
多年前,美國駐台官員們得太太組成了「台北國際婦女會」(Taipei International Women Club)。一日,位官夫人來到了重建院參觀,我帶領他們參觀學生上課的情形,學生得知這麼多貴賓來訪,紛紛用最大的笑容和禮儀歡迎他們。婦女會代表Mrs. Hamaquist慰問學生們:「你們這麼活潑可愛,又年輕,怎麼會讓你們變成瞎子呢?」 Mrs. Hamaquist請我為她翻譯。但這一番話並不會對學生帶來幫助,反倒是會再次刺激學生,因此我對學生說 :「Mrs. Hamaquist認為你們很有福氣,能夠來到重建院受訓,學習一技之長,未來一定能在社會上找到好的工作,成為一個獨立的人。」聽到這樣倍受鼓勵的話,學生們都感動地起立鼓掌,來賓們當然也就十分高興!雖然只是短短一句慰問語,但盲人需要的絕不是同情,而是眾人的鼓勵和肯定。
十三、 西德牧師的小故事
四十多年前,我的第一個孩子誕生,那時我正奉命到印度考察六個月,而當年有車子的人不多,我只好拜託有車的西德基督教惠明盲人福利會的漢笠(Heinrich)牧師去醫院接我內人回家。從醫院走出來時,漢笠牧師兩手提著包包和嬰兒用品,我內人抱著小孩,而站在門口外圍的民眾看著漢笠牧師,又瞧瞧我的內人抱著嬰兒,不禁都問:「咦,這個外國人生的小孩,怎麼長得像中國人啊?」把漢笠牧師和我內人都弄得哭笑不得了。
十四、 「洗」皮鞋
我從印度考察回來後,由於重建院工作繁忙 我和內人決定請人幫忙照顧孩子 當時一位盲生的妹妹正從鄉下上來台北打工 雖然哥哥是盲人 但妹妹是眼明人 我們也就請他留在重建院幫忙照顧小孩 一晚 我和內人出去應酬 這位小妹妹問我 院長 我除了顧小孩之外 還有要做什麼嗎 我想了一想 覺得沒什麼特別要做的事 但看他好像還想服務些什麼 就請她將我在香港買得三雙當地極有明的英國皮鞋擦一擦 回到家後 看到三雙皮鞋的鞋帶都不見了 而且全部都濕濕的 就好奇地問這位小妹妹是怎麼整理這些皮鞋 沒想到她竟然理所當然地回答我:「 我們鄉下都是穿布鞋 布鞋都是拿到水裡洗的 所以我也就把你的皮鞋放到水裡洗一洗了。」
十五、「古錐」的台灣文化
西德基督教惠明盲人協會的漢笠牧師和我一同到嘉義訪視當地盲童的失明狀況,當年美軍仍協防台灣,嘉義則是美軍空軍的基地,所以一到假日常可在街上看到美國大兵。我跟牧師訪問了幾個盲童家庭後,當天就住在嘉義市的觀光飯店,我們訂了兩間房間,櫃檯的服務人員以為我這個朋友是美國人,,用流利的英文為我們服務,晚上九點多,我們就各自回房,洗好澡準備就寢,一天的疲憊讓我很好就入睡了。
由於睡了一個好覺,隔天早晨,我帶著愉快的心情與牧師共享早餐,邊吃邊聊,說著說著他突然問我:「我看起來像美國人嗎﹖」我回答他:「不管你是德國人,還是美國人,在台灣人看來都是一樣的。而這裡以美國人為多,所以也把你當成美國人了!」說到這,我這位德國朋友打趣得跟我說起昨晚的奇遇,他說:「昨晚十二點半的時候,我已經快睡著了,突然有人來敲我的門,我以為是你,就起來開門,一看見竟然是一位服裝整齊、笑容可掬的男服務生,他看我是外國人,就說了一聲「Hello!」然後用雙手比劃了一個可口可樂瓶子的外型給我看,並點點頭,好像是問我要不要,我用手勢來回答他:「我不渴,不想喝可口可樂。」服務生見狀又馬上做了另外一個手勢,向胸前畫一個圓弧形,還伴隨著詭異的笑容 又向我點點頭 這時我才知道他的意思這些誇張動做原來是象徵著女人的身體 而他是想介紹小姐給我 我想他把我當美國大兵了 我立刻即表明身份:「 我是基督徒 是一位牧師!」 以此想拒絕他。沒想到這位天才的服務生學著外國人說國語的腔調對我說:「 OK!OK!我介紹基督徒的小姐給你!好不好?」
我聽完他的敘述 當場大笑不已!能親身體驗到當時台灣觀光飯店的「古錐」傳統文化,我想必是他來台永生難忘的趣事吧!
十六、誰說「有錢能使鬼推磨」!
(1)45年前,為使愛心育幼院出路交通方便,我在孫理蓮牧師娘的建議下,在重建院的土地上開闢了一條道路,稱之為『愛心路』,讓育幼院的學生和工作人員皆能由此進出。一日,我的中學同學想在重建院附近蓋房子,過程中是必要經過愛心路,他就拿了九萬元(約今日的五百萬元)給我,要我同意讓水泥車和其他卡車經過愛心路,但我知道愛心路多年前建設時,地基並不夠穩定,柏油約厚四公分,若讓十幾噸以上的卡車經過,地面一定會遭受損害,由此我拒絕了這樣的引誘。
(2)十多年前,我常進出立法院,向立委們說明保護按摩為盲人專業的重要性,不料這樣的舉動引起少女馬殺雞業者的注意。由於在國外,按摩並非盲人專屬的職業,且當人民失明時,多數有保險公司的理賠金,並且國家所需的補助。然而當時台灣社會福利和保險制度不健全,按摩業若開放給眼明人經營,盲胞的收入就會受到威脅。故此,我常常上電視媒體向立法委員們說明此狀況。所以少女按摩業者遊說部分立委,找到當時全國最大的某旅行社,請旅行社為代表拜託我的好朋友來聯絡我。他們包了20萬元的紅包,叫我盡量少去立法院,別斷了他們的生路。我的朋友聽他們的要求,就說:「你們找錯人了,像曾院長那樣固執的人,是不會答應的。」確實如此,為了讓盲人們有穩定的工作,再大的誘惑,我都會拒絕。這次的經歷使我非常感謝我的朋友,因著他對我的了解,讓我避免捲入麻煩的漩渦當中。
(3)數年前,某大建設公司想拆掉愛心育幼院的教堂,蓋一排十二層樓高的公寓,一到四樓給育幼院使用,五樓以上將賣給民眾,以便解決育幼院的經濟困難。因此建設公司透過我的親戚向我說明來意。他們拿了數百萬元,請我協助他們讓卡車、水泥車、載各種設備的車輛經過愛心路。但我想到公寓蓋好後,人員進出、交通難易控制品質,且會影響重建院和育幼院的治安問題,所以我立即拒絕了他們的要求。一年後,他們提高了價錢,說要捐給重建院,我仍沒有答應。不久他們再次提高金額,想以此引誘我,而我更是拒絕了他們的引誘。每當遇到這樣的誘惑,我都會詢問上帝,不讓一時的糊塗造成終生的後悔﹗日後,每當我走到育幼院,想到當時我若接受建設公司的請求,這裡一定會變得很熱鬧,但為了盲生和育幼院學童的安全,我從不後悔自己所做的決定。